鳥、駱駝、鯨魚——這3種動物可以說明一個人的職涯,這是大塊文化董事長郝明義所提出的想法:
還是社會新鮮人的時候,就像剛剛被孵出的小鳥。
小鳥的機會,在於尚未被環境、習慣、條件而制約,各種可能都在自己的雙翼之下發生——可以成為侯鳥,隨著季節變化周遊;可以成為 海鳥,在海天之際翱翔;或是想成為家鳥,棲息在人類居家的屋簷下。小鳥的困擾,在於有太多新奇的選擇。
在工作崗位上累積了一段時間的經驗,後來成為中階經理人,新進人員依賴你、上司信任你;同時,可能因為成家的關係,已經不能像小 鳥一般任意飛翔,你有工作與家庭的責任要扛,就像一隻在茫茫沙漠裡行走的駱駝。上司,像是沙漠中頭頂的烈日;屬下,像是腳下火燙 的沙子。兩相煎熬。而你只能忍辱負重地行走。
後來,成為一名高階經理人,必須成為高層決策者,從駱駝變成鯨魚,一下子從枯燥無際的沙漠躍入廣闊的大海——長風萬里、海天無垠 ,眼界與境界,都大不相同。可是,你必須接受海洋的所有一切,無論晴空如洗或狂風暴雨,都是你的日子。最重要的是,你永遠前進, 沒有停歇。身為鯨魚,沒有上岸休息的權力。
郝明義以3種動物貼切點出職涯心聲,與他自己在出版界已有超過四分之一個世紀的經驗不無關係。
在時報文化總經理任內,創下「腦筋急轉彎」的全民運動風潮,最具代表的長銷書是《EQ》。
1996年創立大塊文化,以《10倍速時代》與《豺狼的微笑》創業作投入出版市場,以《在台北生存的100個理由》與《交換日記》創新台灣出版的視覺經驗;後來創立大辣、小異、網路與書、茵山外等識別度高且具有特色的子品牌。
郝明義也是將插畫家幾米推向國際舞台的重要人物,同時還是《工作DNA》與《故事》的作者,更是一名不斷追求創新的出版者與經營者。
《經理人月刊》特別請他談談有關出版的經驗,分享關於管理上的體會。
Q:今年剛好是大塊文化滿10週年,談談你如何看待下一個10年?
A:大塊文化的起點,就是想做與其他出版社不同的路,或是同樣題材有不同的表現方法。
我比較是用「人」的角度來看待大塊文化,當你用人的角度對待品牌時,會從「品」的角度,而不是用「牌」來看。也就是說品牌管理應 是「品」多於「牌」,我對於大塊文化是用養育小孩的角度看待,所以,一般 10歲的孩子是不可能讓他練舉重的,這樣的孩子會長不高。
第一個10年,是小孩從出生到小學的階段,要讓他快樂的成長;但是第二個10年,已經成為青少年,與第一個10 年一定有所不同,不能再是快樂的玩樂,但也不能只是為了成長而成長,放學後還要去補習班苦讀,而是有合理目的而成長,這是我對大 塊下一個10年的期許。
我希望大塊文化是一串葡萄,而不是葡萄柚,葡萄柚是每一瓣果肉在厚厚的果皮當中,被安全的包覆著,像是「厚、重、長、大」的組織 。葡萄,則是每一顆都不大,但是一顆顆長出來,每一顆都自成一格,提起來是一串,就像「輕、薄、短、小」的組織。這個葡萄理論, 我想是不會改變的。
事實上,出版業比較不能用晶圓廠或是面板廠的角度看待,必須用馬拉松的角度。許多事情會有它的機緣,有些事情是需要等待的,例如 等一個適合的人,因為我不可能凡事自己做,必須要等到好的策略夥伴,到位後一起做,急不來的。
Q:大塊文化長期名列出版人心中最想效力的公司之一,請問你帶人的風格如何?
A:出版業比較特別的是,很像是純手工的行業,有些經驗沒有公式可循,有時必須要一對一的指導。如果部屬自己來做可能要花3小時,我來做30 分鐘就好了,因此以前有些時候我會自己接過來做,但是這樣會造成「大樹底下好乘涼」的情形,也會因為許多問題我已經幫他們解決了 ,剝奪了他們自我探索與學習的好機會。但是,現在我會要部屬再想一想,以免剝奪他們成長的機會。
以《歷史學家》這本書為例,當時書的主編要做一個DM ,我們一起在電腦前確認,當時也因為要選出一段宣傳的文案,我正好看見封底上看到一段文字,覺得很適合成為封面文案,於是建議主 編改掉兩個字,成為後來的封面文案──「你,這位我尚無緣認識的朋友,因為唯有你需要如此邪惡的資料,才可能會讀到這本書。」
所以為什麼說出版業具有手工業的特色,就是因為親臨到工作的「現場」是很重要,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因為與主編討論DM而一起看封面,就不會看到適合作為封面文案的這段文字。
Q:工作時,在什麼狀況下你會生氣?
A:我的同事如果因為經驗不足,在工作上犯了大錯時,我反而不會發脾氣,可是如果部屬在基本功上犯錯時,我會生氣;或許別人會覺 得很奇怪,大事都能忍,為什麼小事卻生氣?但我覺得在工作能力範圍所及的、可以做到的事情卻出錯,這是我比較不能接受的,這就是 對工作細節的講究,也就是我常說的、攸關品質的「5%的關鍵」。
我所指的小事,舉個例子來說,拿一本台灣出版的精裝書和義大利出版的精裝書來比較,拿在手上的質感就是不太一樣。其實,和義大利 相較,可能只是台灣的紙質差5%、裝訂技巧差5%、印刷差了5%,但是各個細節的5%加起來,品質的差距就可能是30%,而不是5%。
就像一位出席晚宴的女士,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頭上頂著得宜的髮型、身上穿著優雅的盛裝,但是絲襪破了個洞,別人可能就忽略了盛 裝與美姿,卻專注在破洞的絲襪,而毀了所有的努力。
Q:談談你的時間管理?
A:「少做一點,反而可以多做一點」——這句話很玄,對不對?
我記得有一次我去參觀一個新整修好的裝訂廠,那是一整棟的,可以二樓卻空著,很多人想租空著的二樓,但說什麼老闆就是不肯租,他 說:「空間,就是要空著。」當時我突然頓悟了,原來,「時間,就是要空著」(笑)。
所以,對於時間管理,我的體會就是,要給自己一段「空」的時間,做一些與工作無關的事情,看看自己想看的書,或是與家人相處。因 為你「空」了一段時間,別的時間就會受到擠壓,這樣才會更壓縮自己,珍惜自己的時間。
有時候,氣魄和我們對待時間的態度有關,舉例來說,日本式的思考是比較長遠的,美國式的思考比較短線一點。
台灣整體的文化受到美日的影響,可惜現在台灣比較偏向美式的短線思考,不過我倒是覺得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因為有時不以百米賽跑 取勝,而是用馬拉松決勝。但有些時候該要百米決勝的階段,就不能用馬拉松的速度。
Q:如何傳承你的經驗給部屬?
A:看到一位同仁的power point做得很好,我會研究他是怎麼做的。但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這麼想,有時你刻意要部屬觀察自己是怎麼做,在我身邊看了3個小時,也不見得了解要怎麼做。一方面是有看沒有懂,也有可能是根本不了解究竟你要他觀察什麼。
這時候就必須要有1—2—3 的步驟,將這些事情白紙黑字(手冊化),落實成為可視的方法,一一告訴他們要怎麼做,而不是期待他們可以跟自己一樣,可以暗中觀 察別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讓部屬能有更多的學習機會打好基本功,讓攸關品質的 5%的細節可以做到更好。
source : 經理人月刊第25期 / 文及元採訪撰文 / 2006年12月號
Wednesday, January 17, 2007
Sunday, January 07, 2007
重修人生功課
放下電話,你立即開車趕往九十公里外的新竹,按父母家的電鈴,傳出「Amazing Grace」(奇妙恩典)的樂音,卻無人應門,於是你掉轉車頭,直奔醫院,在急診室裡看到打電話給你的妹夫,得知母親正在進行各項檢查。過一會兒,初步檢查告一段落,醫師當場宣布住院,住進了這家開張沒幾個月的教會醫院。
舊曆春節前一個多星期,你久病孱弱的母親因為新添的病徵,醫師囑咐需照大腸鏡,檢查前一晚服用瀉藥,連上幾次廁所,元氣大傷,還沒照大腸鏡,就呈半休克狀態緊急送醫。
住進普通病房之初,你和妹妹夜宿醫院裡就近陪護,父親親自下廚,燒了家常口味的飯菜,一天三餐趁熱送到醫院,以湯匙一口口餵食結髮將近一甲子的伴侶。母親的情況漸有好轉,從台北請來了二十四小時的專業看護,替換家人稍事休息。誰知四天後病情急轉直下,於是你簽名、蓋手印,接下院方發出的病危通知單,上面明列了多種症狀和醫院的規定。即使醫師好意解說,這多少是個形式,但你依然把單子藏在口袋裡,不敢讓有高血壓宿疾的父親看到,因為他近日的血壓曾陡升超過兩百。就在母親的口鼻中插管、要送進加護病房之際,手機響起,你接聽之後,有些氣急敗壞地拒絕了教育部某單位的開會邀請。
你和妹妹與逐漸熟悉的看護結清了費用,感謝她這幾天的協助,就把母親的用品送到加護病房。自動門關上,你們和母親從此隔著一道門,只有每天兩次的半小時家屬探訪時間,你和家人(包括特地從巴黎回國的小妹)才獲准進入探望──每次不得超過兩人,依規定穿上粉紅色隔離衣,探病前、後以清潔劑徹底洗手,在SARS疫情蔓延聲中,還試過各式各樣的口罩,唯恐把病菌帶進加護病房。
「媽,現在的心跳九十,血壓一百三/六十,呼吸二十,血氧濃度百分之百,情況穩定,請安心靜養。」天天,你挨在母親耳邊大聲唸出生理監視器上的數據和體溫。每項數據隨著母親的身體狀況時時改變,父親的心情與血壓隨著母親的病情起起落落,也牽動著子女的心緒。母親先是由於不能進食,插了鼻胃管;不能完全自行呼吸,接了呼吸器;後來腎臟無法排除尿液和尿毒,不得不每週三次借助透析機器(你和妹妹事先上網查詢相關資訊,為了擔心「洗腎」這個字眼造成母親的心理負擔,你們選擇使用中性的醫學術語「血液透析」)。
這樣過了幾個星期,醫師說口中的管子插太久,容易引起感染,建議進行氣切,將呼吸器直接接到喉嚨。「要在喉嚨上切一道口子」,這讓你馬上想到小時候殺雞割喉的情景。這種事怎能發生在母親身上?!於是你又上網查中英文資料,透過同事諮詢其他醫師的意見,與家人再三商量,然後心情忐忑地簽名、蓋手印,開車回到台北的辦公室時,右手大拇指上依然沾著血紅的印泥。
三天、五天、十天、三十天、六十天、七十八天……,你發現了一個換算方式,可以簡易地算出母親待在加護病房的天數。回想大年除夕,你陪同心焦身疲、感染風寒、高燒逾四十度的父親赴醫院急診,打退燒針並吊點滴。春節期間,家家戶戶團聚,你卻往返於家和醫院之間,有時一天多達四次。外面鞭炮喧天,歡聲笑語,你們卻是年夜飯桌獨少一人,無心過年。你深切體驗到什麼叫「點滴在心頭」,什麼叫「幾家歡樂幾家愁」。
你慶幸在自己的安排下,主動表達皈依意願的父母在兩個月前終於完成了心願。但你更發現了自己的笨拙──不但手腳笨拙,不知如何利用有限的探病時間好好照料母親的容顏與肢體,而且嘴巴笨拙,不知如何適切表達關懷之情,提供相關資訊,減輕不能言語的母親的憂煩。
你發覺自己不知如何向皈依不久的母親訴說這一切的老苦與病苦,因為由健康的你口裡向苦痛中的母親訴說這些,非但顯現不出同體大悲的感受,甚至怕是隔靴搔癢。
你擔心要母親念佛會引發不必要的聯想,所以勸她只要可能的話就念觀音菩薩,因為你曾戲稱先前每日早晚在觀音像前合掌祈禱的母親和觀音菩薩之間有條熱線,甚至還好奇問過母親都在祈禱些什麼。於是你勸慰母親,念觀音菩薩聖號可以集中心念,累積功德資糧,並因著祂循聲救苦的悲願與法力脫離苦難。
你頓時知道對你來說人生最重要的是什麼。你回到人生的基本面,加加減減,重排優先順序,有如考選擇題沒有把握時,把最不適切的項目逐一刪除:開會、演講、審查、評論、研究所課程、行政職務……,你婉拒了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國際學術會議││雖然你知道對身兼這位文學與文化評論大師的研究者、評論者、訪談者、第一本專書中譯者的你而言,有機會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這位大師和全世界相關學者面前宣讀論文是畢生難得的機會。
你放慢腳步,重新思考,把有限的時間、心力、體力留給最重要的事──尤其把校訂聖嚴師父《禪的智慧》的譯文當成第一優先。你提醒自己,為了家人也為了自己,你必須勉力維持身心健康。於是,你注意營養,盡量放鬆身心,閱讀靈修文章,每天開車在高速公路時聆聽錄音帶和CD,特別是聖嚴師父的開示……,這一切都是為了面對這場嚴峻而且不定期的考驗。
你無意中在愛因斯坦給友人的信裡讀到:「我知道看著自己的母親在死亡邊緣掙扎,卻束手無策是什麼滋味。這種痛苦沒有任何的慰藉,我們都必須經歷這一段,因為它是人生的一部分。」乍讀到這段文字即刻引發你的共鳴,但在謄錄時你發現自己依然相信會有某些慰藉──而你也力求藉由它們轉化甚至昇華這個前所未有的壓力。
於是,你把臥床、插管的母親看成示現老苦與病苦的菩薩,尤其是看到她先前以顫危危的手寫下的「苦」字,你領會到能平順、專注於自己的專長領域其實是多大的福分,你把因為眼前的情境所引發的煩惱與障礙當成自己要開始補修的學分,你把以往重重包裹住的自我一層層剝開,看能否如剝洋蔥般,到最終其實空無所有,希望藉此來破除讀書人根深柢固的知識障和我執……
於是你知道,你的人生功課才真正開始……
Source : 原載於二○○三年七月《人生》雜誌二三九期
舊曆春節前一個多星期,你久病孱弱的母親因為新添的病徵,醫師囑咐需照大腸鏡,檢查前一晚服用瀉藥,連上幾次廁所,元氣大傷,還沒照大腸鏡,就呈半休克狀態緊急送醫。
住進普通病房之初,你和妹妹夜宿醫院裡就近陪護,父親親自下廚,燒了家常口味的飯菜,一天三餐趁熱送到醫院,以湯匙一口口餵食結髮將近一甲子的伴侶。母親的情況漸有好轉,從台北請來了二十四小時的專業看護,替換家人稍事休息。誰知四天後病情急轉直下,於是你簽名、蓋手印,接下院方發出的病危通知單,上面明列了多種症狀和醫院的規定。即使醫師好意解說,這多少是個形式,但你依然把單子藏在口袋裡,不敢讓有高血壓宿疾的父親看到,因為他近日的血壓曾陡升超過兩百。就在母親的口鼻中插管、要送進加護病房之際,手機響起,你接聽之後,有些氣急敗壞地拒絕了教育部某單位的開會邀請。
你和妹妹與逐漸熟悉的看護結清了費用,感謝她這幾天的協助,就把母親的用品送到加護病房。自動門關上,你們和母親從此隔著一道門,只有每天兩次的半小時家屬探訪時間,你和家人(包括特地從巴黎回國的小妹)才獲准進入探望──每次不得超過兩人,依規定穿上粉紅色隔離衣,探病前、後以清潔劑徹底洗手,在SARS疫情蔓延聲中,還試過各式各樣的口罩,唯恐把病菌帶進加護病房。
「媽,現在的心跳九十,血壓一百三/六十,呼吸二十,血氧濃度百分之百,情況穩定,請安心靜養。」天天,你挨在母親耳邊大聲唸出生理監視器上的數據和體溫。每項數據隨著母親的身體狀況時時改變,父親的心情與血壓隨著母親的病情起起落落,也牽動著子女的心緒。母親先是由於不能進食,插了鼻胃管;不能完全自行呼吸,接了呼吸器;後來腎臟無法排除尿液和尿毒,不得不每週三次借助透析機器(你和妹妹事先上網查詢相關資訊,為了擔心「洗腎」這個字眼造成母親的心理負擔,你們選擇使用中性的醫學術語「血液透析」)。
這樣過了幾個星期,醫師說口中的管子插太久,容易引起感染,建議進行氣切,將呼吸器直接接到喉嚨。「要在喉嚨上切一道口子」,這讓你馬上想到小時候殺雞割喉的情景。這種事怎能發生在母親身上?!於是你又上網查中英文資料,透過同事諮詢其他醫師的意見,與家人再三商量,然後心情忐忑地簽名、蓋手印,開車回到台北的辦公室時,右手大拇指上依然沾著血紅的印泥。
三天、五天、十天、三十天、六十天、七十八天……,你發現了一個換算方式,可以簡易地算出母親待在加護病房的天數。回想大年除夕,你陪同心焦身疲、感染風寒、高燒逾四十度的父親赴醫院急診,打退燒針並吊點滴。春節期間,家家戶戶團聚,你卻往返於家和醫院之間,有時一天多達四次。外面鞭炮喧天,歡聲笑語,你們卻是年夜飯桌獨少一人,無心過年。你深切體驗到什麼叫「點滴在心頭」,什麼叫「幾家歡樂幾家愁」。
你慶幸在自己的安排下,主動表達皈依意願的父母在兩個月前終於完成了心願。但你更發現了自己的笨拙──不但手腳笨拙,不知如何利用有限的探病時間好好照料母親的容顏與肢體,而且嘴巴笨拙,不知如何適切表達關懷之情,提供相關資訊,減輕不能言語的母親的憂煩。
你發覺自己不知如何向皈依不久的母親訴說這一切的老苦與病苦,因為由健康的你口裡向苦痛中的母親訴說這些,非但顯現不出同體大悲的感受,甚至怕是隔靴搔癢。
你擔心要母親念佛會引發不必要的聯想,所以勸她只要可能的話就念觀音菩薩,因為你曾戲稱先前每日早晚在觀音像前合掌祈禱的母親和觀音菩薩之間有條熱線,甚至還好奇問過母親都在祈禱些什麼。於是你勸慰母親,念觀音菩薩聖號可以集中心念,累積功德資糧,並因著祂循聲救苦的悲願與法力脫離苦難。
你頓時知道對你來說人生最重要的是什麼。你回到人生的基本面,加加減減,重排優先順序,有如考選擇題沒有把握時,把最不適切的項目逐一刪除:開會、演講、審查、評論、研究所課程、行政職務……,你婉拒了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國際學術會議││雖然你知道對身兼這位文學與文化評論大師的研究者、評論者、訪談者、第一本專書中譯者的你而言,有機會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這位大師和全世界相關學者面前宣讀論文是畢生難得的機會。
你放慢腳步,重新思考,把有限的時間、心力、體力留給最重要的事──尤其把校訂聖嚴師父《禪的智慧》的譯文當成第一優先。你提醒自己,為了家人也為了自己,你必須勉力維持身心健康。於是,你注意營養,盡量放鬆身心,閱讀靈修文章,每天開車在高速公路時聆聽錄音帶和CD,特別是聖嚴師父的開示……,這一切都是為了面對這場嚴峻而且不定期的考驗。
你無意中在愛因斯坦給友人的信裡讀到:「我知道看著自己的母親在死亡邊緣掙扎,卻束手無策是什麼滋味。這種痛苦沒有任何的慰藉,我們都必須經歷這一段,因為它是人生的一部分。」乍讀到這段文字即刻引發你的共鳴,但在謄錄時你發現自己依然相信會有某些慰藉──而你也力求藉由它們轉化甚至昇華這個前所未有的壓力。
於是,你把臥床、插管的母親看成示現老苦與病苦的菩薩,尤其是看到她先前以顫危危的手寫下的「苦」字,你領會到能平順、專注於自己的專長領域其實是多大的福分,你把因為眼前的情境所引發的煩惱與障礙當成自己要開始補修的學分,你把以往重重包裹住的自我一層層剝開,看能否如剝洋蔥般,到最終其實空無所有,希望藉此來破除讀書人根深柢固的知識障和我執……
於是你知道,你的人生功課才真正開始……
Source : 原載於二○○三年七月《人生》雜誌二三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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